第20章 晚香玉與天使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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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晚香玉與天使草
年關將至, 大學生放假回家，打工人春節返鄉，很多店鋪已經歇業了, 京西的大街上比前一段時間冷清不少, 整座城市的節奏好像都放慢了。
已經快半年沒回穆家了，看著快速倒退的街景, 穆瑤心中已經掀不起波瀾。
六歲到十八歲，早日獨立脫離穆家是她每年生日都要許下的願望。
在剛被送回穆家的那幾年，她只是知道自己和穆瀅以及哥哥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，但對大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一知半解, 直到逐漸長大, 才從身邊人的口中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。
穆良炎有一個比他大十五歲的哥哥, 早早結婚生子, 她的母親蘇歆原本是穆家的家庭教師，後來和穆家的小兒子墜入愛河。
這兩人身份差距和社會地位都有著天壤之別, 老爺子知道之後一陣震怒，勒令二人分手之後就開始著手安排小兒子的婚事。
年輕人雖然氣血方剛，但穆良炎也不是可以為了愛情放棄繼承權的毛頭小子，很快就作出了妥協。
蘇歆被老頭子趕出穆家之後，在京西根本待不下去, 他就把人送去了奧川, 給了她一筆足夠她十年之內吃穿不愁的分手費。
可是蘇歆到奧川還沒一周就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，但她發給穆良炎的訊息都是石沈大海。
她那時不知道穆家和戴家即將聯姻, 以為穆良炎將她送來奧川也只是緩兵之計，於是便將孩子生了下來。
她對穆良炎終有一天會來接她這件事深信不疑, 直到在穆瑤五歲時，她才知道在她到奧川的第二個月, 穆良炎就結婚了，他的那對八月早產的雙胞胎也不過比她的女兒小上一個月。
在她去世的前一個月，為了不讓穆瑤無家可歸，她聯系了京西的媒體，曝光了這個孩子存在，當時鬧得滿城皆知，穆家只好在她去世之後將穆瑤接回了國，之後也一直養在家裏。
戴琴做了妥協，穆家也保她顏面，硬生生將穆瑤的出生日期往後推了十個月，作出了是蘇歆插足他們婚姻的假象，而不是穆戴兩家棒打鴛鴦。
穆瑤想起了小時候在穆家的日子，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，度日如年，剛去的第一年冬天，她受了氣之後跑了出來，在大街上凍得快失去了意識，最終還是周姨把她找了回去。
長大一點之後，她才知道那天晚上戴琴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的，周姨偷偷出來找她也不敢直接把她帶回穆家，而是聯系了外面的朋友，讓朋友把穆瑤送到警局，最後再由警察打電話讓穆家來接人。
見她一直失神地看向窗外，原野開口道：“如果你不願去也不用勉強，現在就可以掉頭回家。”
‘回家’二字在穆瑤的心裏漾起了一陣波瀾，穆家不是她的家，原家更不是她的家。
心頭有些悶，她將車窗搖下了一點，晚風吹亂了她的頭發，她回答道：“去啊，為什麽不去？”
她本就打算盡快和穆瀅見上一面，只是她前段時間一直保胎，現在原家對她也緊張得很，她每次出門都會讓人陪著。
等他們到穆家的時候，穆良炎和戴琴的妹夫袁建章已經迎在別墅門口了。
見原野下車，穆良炎笑得諂媚。
他看原野臉上的表情算不上和善，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，向他介紹道：“這位就是我的妹夫，穆氏旗下娛樂公司的總經理袁建章。”
袁建章向原野伸出手，笑容得體：“原先生，久仰大名。”
原野只是朝他們頷首，算是打了招呼，繞到另一邊，替穆瑤開了車門，把自己的手伸給她。
見人家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，袁建章放下手，表情顯得有些局促。
“父親，叔叔。”穆瑤扶著原野的手下了車，神情淡淡地對門口的長輩打招呼。
穆良炎掃一眼她的肚子，笑瞇瞇地說道：“寶寶現在已經五個月了吧？你都這麽久沒回家了，之前你住院的時候你阿姨就說要去看你，被我攔住了，畢竟那時候要靜養嘛，病房裏人多了難免影響休息。”
穆瑤心中哂笑，半年沒見，她這位父親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又見長了。
她和戴琴關系僵硬的時候，穆良炎總是那個和稀泥的，她原本以為是父親性子比較軟，後來才知道，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，愛情、親情，只要不牽扯到他的利益，他都無所謂。
穆瑤勾了勾唇，似笑非笑地說道：“有心了。”
對她臉上的疏遠視而不見，穆良炎笑道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既然到了就開飯吧。”
戴琴就在客廳，看見原野和穆瑤牽著的手，很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，她一直覺得這門婚事本應該是穆瀅的，過了半年依舊耿耿於懷。
袁書藝前幾日在爭鋒中敗落，自己憋了一肚子話又不能和別人說，現在對穆瑤也沒有什麽好臉色，只對原野打了招呼：“學長。”
“是姐夫。”原野開口糾正她，語氣沒什麽波瀾。
袁書藝咬唇，神色黯了黯，低聲喊了句：“姐夫。”
穆瑤將她的吃癟盡收眼底，她其實不太理解袁書藝對原野莫名其妙的情愫，從中學畢業後兩個人的工作和生活明明少有交集。
只能將原因歸結為年少白月光的巨大威力，以及得不到的心有不甘。
或許她對自己的敵意也是催化劑，從小被她看不起的人都能成為原野的妻子，她心裏又要怎麽放下。
整個屋子裏就穆瀅的態度最松弛，她半靠在沙發上刷著手機，他們進來的時候眼皮都沒擡一下。
原野幫穆瑤將餐椅拖出，護著她穩當落座之後，才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。
果然不出他們所料，穆良炎和袁建章在飯桌上同原野寒暄，說著說著就提到了項目投資的事情。
但原野就像是聽不懂他們的話一般，回回都像踢皮球一樣把話題踢了回去。
穆良炎臉色變差，卻也不好發作，轉頭對穆瑤夾了一筷子菜。
“瑤瑤，你之前不是最愛吃家裏做的手撕雞嗎？你太瘦了，要多多吃點，不能因為食欲不振就任性，這樣肚子裏的寶寶才能健康。”
穆瑤的眼神冷了冷，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明明一無所知，卻非要演慈父，在別人眼中終究只能是小醜。
還不等他開口，原野就從穆瑤碗裏把剛才那筷子菜夾到了自己的餐盤裏，語氣也帶上些冷冽：“您記錯了，我妻子從來不吃香菜，另外，她和寶寶的體重控制得都很好，不用您費心。”
穆良炎訕笑道：“那就好那就好，是我關心則亂了。”
這麽一折騰，之後餐桌上就安靜很多，飯後，原野被穆良炎叫去了茶室喝茶，穆瑤借口要去房間裏拿點東西，隨著穆瀅上了樓。
“這是你要的東西，我找公司法務做的，還讓律師朋友過了一遍，應該沒有什麽問題。”
穆瑤從穆瀅手裏接過文件，仔細翻看起來，她之前和穆瀅提到的事項，都在條款上一一落實到位了。
在外界看來，包括戴家的親戚都覺得穆瀅和穆瑤兩個人關系不善，其實這十多年裏她們對對方的態度是一樣的。
不屑、不在乎、自然也沒有很大的爭執。
穆瀅今天晚上喝了點酒，靠在懶人沙發上，眼神有些迷蒙，支著腦袋問她：“就非得走到這一步嗎？真的不爭取一下撫養權？”
說完，她也覺得不可能，便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話：“估計也沒用，原家怎麽可能放手？”
穆瑤沒有接過她這個話題，只是冷冷地提醒她：“你上次接我電話的時候被袁書藝聽見了。”
“她和你說了什麽嗎？”穆瀅摁了摁有些鈍痛的眉心，“她之前也有套我話。”
“你放心吧，她不過就是逞口舌之快，沒有證據的事情她不會往外說的，而且穆家和原家鬧僵了對她也沒好處，他們家公司的營業額已經連續下跌好幾年了，現在還不是得靠著穆家吃飯？要是真出了事，家裏饒不了她。”
“不過。”她的話鋒一轉，“她現在知道了生完孩子就會離開，看上去還挺想給你肚子裏的孩子當媽的，你心裏就真沒疙瘩？”
“依照我對她的理解，她指不定就會上原野那裏說一嘴，雖然是無憑無據的事情，你不怕原野對你之間有隔閡嗎？”
中午沒有休息好，穆瑤的神情有些懨，說道：“那是原野的事情。”
她抖了抖手中的文件夾：“我和他之間天塹都有了，說什麽隔閡？”
穆瀅嘖嘖兩聲：“我看今天原野對你不像是裝的，奈何他遇上的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。”
-
“學長，我有話要和你說。”
原野剛從走到樓梯口就被袁書藝叫住了，他看了眼手表，拒絕的意思很明顯，剛才在茶室的時候這家人已經將他的耐心耗盡了。
文娛本來就不是穆家的主營業務，只不過這幾年行業裏有些熱錢，穆良炎就蠢蠢欲動，他旗下的小公司資質糟糕，卻還想借他的關系來分一杯羹。
人心不足蛇吞象。
袁書藝顧不上那麽多，她似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，一臉著急地開口道：“你不要被穆瑤純良溫婉的樣子給騙了，你們的婚姻就是她和穆瀅之間的一場交易，只要她代替穆瀅和原家聯姻，穆瀅幫她找最好的醫生救治從小帶她長大的阿姨。”
“就連穆瀅的戀情曝光，也是她們自己一手策劃的，你一直被蒙在鼓裏。”
她之前覺得原野和穆瑤之間不過是因為家族聯姻捆綁在一起，這兩個人之間也沒有感情基礎。
直到聽聞穆瑤懷孕以及今晚原野護著穆瑤的姿態，她才覺得事情可能並不是她想的那樣。
“你錯了。”原野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，聽她把話說完才開了口，“不是她們，是我。”
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掉，袁書藝楞了幾秒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，頓時臉色煞白。
盡管原野下樓的步態和平時無異，但他微不可查的抖動的指尖，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心緒不寧。
-
四月的京西一直細雨連綿，今天白天的時候一直飄著小雨，像是牛毛般絲絲縷縷不斷，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雨勢漸漸大了起來。
窗外暴雨如瀑，偶爾還伴著電閃雷鳴，在穆瑤心中激起了一陣陣不安，手中的書也看不進，仔細感受下也沒有那裏不舒服，就是心頭堵的慌。
手機跳出了視頻通話的邀請，意料之中周姨的來電。
今天早上一覺醒來，奧川大學的offer就已經靜靜躺在她的郵箱裏了，看著這封夢寐以求的郵件，她竟沒有想象中的激動。
被肚子裏一直亂動的小崽子狠狠踹了一腳，她才意識到，臨別在即。
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向周姨報喜。
穆瑤撐著腰，緩緩走到桌邊，將手機在支架上放好，調整到一個照不到她肚子的角度，她才接通了電話。
周姨剛結束一個階段的治療，頭上還帶著穆瑤親手織的那頂毛線帽，浸在明媚的陽光裏。
“恭喜瑤瑤，夢想成真。”周姨的眼角泛著淚花，“我看見消息就迫不及待給你打電話了，你沒在忙吧？”
穆瑤笑著搖搖頭，她這幾個月都閑得很，一直在家裏看書看劇。
“我再過幾個月就能去奧川陪你了。”
周姨也很開心：“明年過年我們就又能一起過了。”
她一直以為穆瑤今年過年又是獨自一人。
穆瑤只能一笑而過，她打量著周姨的狀態，氣色還不錯，只是感覺又瘦了些，“周姨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？怎麽感覺瘦了點。”
“你就別操心我了，我過得很好，每天下午都會和老頭老太太打牌打麻將。”周姨笑瞇瞇地說道，“瑤瑤最近臉也圓了些。”
穆瑤捏了捏下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最近吃得多了點。”
她最近一個月胃口大開，確實是長了些肉，但還是偏瘦，從身後看依舊腰身纖細，根本不像是懷孕七個多月的孕婦。
她們繼續聊了點家常，周姨那邊就有人在喊她，她開心地對穆瑤說道：“瑤瑤，我先不跟你說了，她們三缺一。”
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叮囑道：“你工作不要太忙太累，註意身體。”
周姨的生活比她現在的待產時光豐富太多，穆瑤沖她擺了擺手，示意她快點去。
通話掛斷，暗下去的屏幕裏映出了她的面容，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地落下。
穆瑤拉開書桌的抽屜，從最下面抽出了被一堆產檢報告壓著的補充協議，這兩個月她不是沒找到機會和原野提起，只是突然變得有些害怕開口。
今天早上的郵件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催促，她要開始慢慢斬斷和京西這邊的關聯了，所有好的和不好的，終將會被她封存進她的記憶裏。
門口傳來初十的叫聲，穆瑤起身幫它開了門，她扶著門框蹲下，摸了摸初十的頭：“洗好澡來找姐姐了？我們去沙發上好不好？”
經過兩個多月的朝夕相處，初十和她的關系越發親近，狗狗似乎也很喜歡她肚子裏的小家夥，總是喜歡把耳朵靠在她的肚子上，聽裏面的動靜。
仿佛聽懂了她的話，初十跑到沙發上等她，穆瑤路過櫃子的時候，不忘捎上初十最愛的玩具。
穆瑤握著它的兩只爪子，和它商量道：“八月陪姐姐去奧川好不好？”
今天不知是哪裏不對勁，一向性格溫順的初十總在對她低聲吠叫，前肢還想往她的肚子上踏。
“不行哦。”初十的體重已經漲到十多斤了，穆瑤制止住它的動作，“只能貼貼，不能踩肚子，小bb會受傷。”
初十從沙發上跳了下來，狀態焦躁地在她腳下轉圈，平時它最喜歡的玩具也被甩到一邊。
傭人聽到房間裏的動靜，敲了敲穆瑤的房門，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。
穆瑤讓她進來了，說道：“把初十抱走吧，它今天有點焦躁，你註意關註下它的狀態。”
傭人一一應下，抱著狗狗走了，穆瑤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，剛才哄了好一陣也沒哄好，她身子本來就重，也覺得很乏累。
差不多要到她睡覺的點了，只是今天心裏還裝著事，她強打起精神等著原野回來。
不知過了過久，一道強勁的車燈破開了漆黑的雨幕，穆瑤一怔，走到窗邊向外看，果真是原野回來了。
她從桌上拿起那份協議，擱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。
原啟鳴看原野最近太閑，給他安排了一些家族企業裏的事情。
原野本不想淌這趟渾水，但老爺子的身體確實一天不如一天了，原岱最近也不知怎麽了，工作頻頻失誤，他只好分擔了一些事情。
公司最近事情有點多，他也頻繁加班，每次他回家的時候穆瑤都已經睡下了，今天推開門看到房間裏燈還亮著，一時間有些不習慣。
“怎麽還沒睡？”原野脫了有些發潮的衣服才向她走去，“剛才在樓下聽說初十今天有些耍脾氣了，是被它鬧到了嗎？”
“沒有，我在等你。”穆瑤從沙發上站了起來，捏著文件的指尖一緊。
“這個給你，沒問題就簽字吧。”她將文件和簽字筆都遞了出去，沒有辦法直視原野的眼睛，聲音很輕，“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說好的，我還加了一些其他的條款。”
看見最上方那幾個加粗加黑的字，原野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。
不管怎麽說，初十回家之後的這兩個多月他們之間都是平穩度過的，但穆瑤最後那句話，更像是一把利劍，狠狠插進他的心臟，也破滅了他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他機械地接過那份協議，翻看。
他們之間沒有什麽財產糾紛，婚前協議裏都寫得清清楚楚，看到相關條款，原野眸光微凝：“西山那套別墅你不要嗎？”
“不了。”穆瑤輕聲道，“我以後應該也不會回來了，等孩子成年之後就過戶到他的名下吧。”
“那這個成長基金呢？”原野的聲音喑啞，“你是覺得原家以後會虧待這個孩子嗎？”
“我只是以防萬一。”穆瑤頓了頓，語調也有些艱澀，“萬一以後你結婚了有了其他孩子怎麽辦？你的妻子對他不好怎麽辦？”
原野握著她的肩膀，咬牙切齒地質問道：“既然你這麽舍不得，為什麽不能留下來陪他長大？”
穆瑤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，沙發旁的落地燈映在她的眼中，眸中似有水光流轉，她微微側頭，輕聲說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也不知道究竟是對不起誰。
原野看著她的那雙眼，一個字都說不出，他拔掉筆蓋扔到茶幾上，發出了刺耳的響聲。
簽名力透紙背，他終是揚長而去。
一直到耳邊傳來發動機啟動的轟鳴，穆瑤才回過神來，扶著茶幾坐在地毯上，她摸了摸臉頰，濕了一片。
她情緒調節一直都很快，這次也一樣，沒過多久，她便起身坐到了床上，從床頭櫃上拿起了胎教玩具，開始了例行的睡前故事時間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今天孩子早上和中午動得比往常頻繁很多，但到了晚上就不怎麽動了，就連會讓他拳打腳踢興奮不已的音樂和故事時間，都換不來他的一個回應。
穆瑤覺得之前的心慌感又逐漸加重了，她下樓去冰箱裏拿了一根甜筒，她每次吃甜食的時候孩子的反應都挺強烈的，但這次也只是懶洋洋地給了她幾腳。
穆瑤拿出胎心儀測了測胎心，顯示的是一小時145次，非常標準的數據，但她還是放不下心，等不及數胎動的具體數值了，她直接撥通了原野的電話。
兩人剛才鬧得這樣僵，如果原野現在不接她電話她該怎麽辦？
好在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，心裏怕的不行，穆瑤還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聲線：“原野，我感覺寶寶有點不對勁，如果你現在開過來比較久，我就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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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關將至, 大學生放假回家，打工人春節返鄉，很多店鋪已經歇業了, 京西的大街上比前一段時間冷清不少, 整座城市的節奏好像都放慢了。
已經快半年沒回穆家了，看著快速倒退的街景, 穆瑤心中已經掀不起波瀾。
六歲到十八歲，早日獨立脫離穆家是她每年生日都要許下的願望。
在剛被送回穆家的那幾年，她只是知道自己和穆瀅以及哥哥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，但對大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一知半解, 直到逐漸長大, 才從身邊人的口中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。
穆良炎有一個比他大十五歲的哥哥, 早早結婚生子, 她的母親蘇歆原本是穆家的家庭教師，後來和穆家的小兒子墜入愛河。
這兩人身份差距和社會地位都有著天壤之別, 老爺子知道之後一陣震怒，勒令二人分手之後就開始著手安排小兒子的婚事。
年輕人雖然氣血方剛，但穆良炎也不是可以為了愛情放棄繼承權的毛頭小子，很快就作出了妥協。
蘇歆被老頭子趕出穆家之後，在京西根本待不下去, 他就把人送去了奧川, 給了她一筆足夠她十年之內吃穿不愁的分手費。
可是蘇歆到奧川還沒一周就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，但她發給穆良炎的訊息都是石沈大海。
她那時不知道穆家和戴家即將聯姻, 以為穆良炎將她送來奧川也只是緩兵之計，於是便將孩子生了下來。
她對穆良炎終有一天會來接她這件事深信不疑, 直到在穆瑤五歲時，她才知道在她到奧川的第二個月, 穆良炎就結婚了，他的那對八月早產的雙胞胎也不過比她的女兒小上一個月。
在她去世的前一個月，為了不讓穆瑤無家可歸，她聯系了京西的媒體，曝光了這個孩子存在，當時鬧得滿城皆知，穆家只好在她去世之後將穆瑤接回了國，之後也一直養在家裏。
戴琴做了妥協，穆家也保她顏面，硬生生將穆瑤的出生日期往後推了十個月，作出了是蘇歆插足他們婚姻的假象，而不是穆戴兩家棒打鴛鴦。
穆瑤想起了小時候在穆家的日子，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，度日如年，剛去的第一年冬天，她受了氣之後跑了出來，在大街上凍得快失去了意識，最終還是周姨把她找了回去。
長大一點之後，她才知道那天晚上戴琴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的，周姨偷偷出來找她也不敢直接把她帶回穆家，而是聯系了外面的朋友，讓朋友把穆瑤送到警局，最後再由警察打電話讓穆家來接人。
見她一直失神地看向窗外，原野開口道：“如果你不願去也不用勉強，現在就可以掉頭回家。”
‘回家’二字在穆瑤的心裏漾起了一陣波瀾，穆家不是她的家，原家更不是她的家。
心頭有些悶，她將車窗搖下了一點，晚風吹亂了她的頭發，她回答道：“去啊，為什麽不去？”
她本就打算盡快和穆瀅見上一面，只是她前段時間一直保胎，現在原家對她也緊張得很，她每次出門都會讓人陪著。
等他們到穆家的時候，穆良炎和戴琴的妹夫袁建章已經迎在別墅門口了。
見原野下車，穆良炎笑得諂媚。
他看原野臉上的表情算不上和善，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，向他介紹道：“這位就是我的妹夫，穆氏旗下娛樂公司的總經理袁建章。”
袁建章向原野伸出手，笑容得體：“原先生，久仰大名。”
原野只是朝他們頷首，算是打了招呼，繞到另一邊，替穆瑤開了車門，把自己的手伸給她。
見人家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，袁建章放下手，表情顯得有些局促。
“父親，叔叔。”穆瑤扶著原野的手下了車，神情淡淡地對門口的長輩打招呼。
穆良炎掃一眼她的肚子，笑瞇瞇地說道：“寶寶現在已經五個月了吧？你都這麽久沒回家了，之前你住院的時候你阿姨就說要去看你，被我攔住了，畢竟那時候要靜養嘛，病房裏人多了難免影響休息。”
穆瑤心中哂笑，半年沒見，她這位父親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又見長了。
她和戴琴關系僵硬的時候，穆良炎總是那個和稀泥的，她原本以為是父親性子比較軟，後來才知道，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，愛情、親情，只要不牽扯到他的利益，他都無所謂。
穆瑤勾了勾唇，似笑非笑地說道：“有心了。”
對她臉上的疏遠視而不見，穆良炎笑道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既然到了就開飯吧。”
戴琴就在客廳，看見原野和穆瑤牽著的手，很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，她一直覺得這門婚事本應該是穆瀅的，過了半年依舊耿耿於懷。
袁書藝前幾日在爭鋒中敗落，自己憋了一肚子話又不能和別人說，現在對穆瑤也沒有什麽好臉色，只對原野打了招呼：“學長。”
“是姐夫。”原野開口糾正她，語氣沒什麽波瀾。
袁書藝咬唇，神色黯了黯，低聲喊了句：“姐夫。”
穆瑤將她的吃癟盡收眼底，她其實不太理解袁書藝對原野莫名其妙的情愫，從中學畢業後兩個人的工作和生活明明少有交集。
只能將原因歸結為年少白月光的巨大威力，以及得不到的心有不甘。
或許她對自己的敵意也是催化劑，從小被她看不起的人都能成為原野的妻子，她心裏又要怎麽放下。
整個屋子裏就穆瀅的態度最松弛，她半靠在沙發上刷著手機，他們進來的時候眼皮都沒擡一下。
原野幫穆瑤將餐椅拖出，護著她穩當落座之後，才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。
果然不出他們所料，穆良炎和袁建章在飯桌上同原野寒暄，說著說著就提到了項目投資的事情。
但原野就像是聽不懂他們的話一般，回回都像踢皮球一樣把話題踢了回去。
穆良炎臉色變差，卻也不好發作，轉頭對穆瑤夾了一筷子菜。
“瑤瑤，你之前不是最愛吃家裏做的手撕雞嗎？你太瘦了，要多多吃點，不能因為食欲不振就任性，這樣肚子裏的寶寶才能健康。”
穆瑤的眼神冷了冷，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明明一無所知，卻非要演慈父，在別人眼中終究只能是小醜。
還不等他開口，原野就從穆瑤碗裏把剛才那筷子菜夾到了自己的餐盤裏，語氣也帶上些冷冽：“您記錯了，我妻子從來不吃香菜，另外，她和寶寶的體重控制得都很好，不用您費心。”
穆良炎訕笑道：“那就好那就好，是我關心則亂了。”
這麽一折騰，之後餐桌上就安靜很多，飯後，原野被穆良炎叫去了茶室喝茶，穆瑤借口要去房間裏拿點東西，隨著穆瀅上了樓。
“這是你要的東西，我找公司法務做的，還讓律師朋友過了一遍，應該沒有什麽問題。”
穆瑤從穆瀅手裏接過文件，仔細翻看起來，她之前和穆瀅提到的事項，都在條款上一一落實到位了。
在外界看來，包括戴家的親戚都覺得穆瀅和穆瑤兩個人關系不善，其實這十多年裏她們對對方的態度是一樣的。
不屑、不在乎、自然也沒有很大的爭執。
穆瀅今天晚上喝了點酒，靠在懶人沙發上，眼神有些迷蒙，支著腦袋問她：“就非得走到這一步嗎？真的不爭取一下撫養權？”
說完，她也覺得不可能，便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話：“估計也沒用，原家怎麽可能放手？”
穆瑤沒有接過她這個話題，只是冷冷地提醒她：“你上次接我電話的時候被袁書藝聽見了。”
“她和你說了什麽嗎？”穆瀅摁了摁有些鈍痛的眉心，“她之前也有套我話。”
“你放心吧，她不過就是逞口舌之快，沒有證據的事情她不會往外說的，而且穆家和原家鬧僵了對她也沒好處，他們家公司的營業額已經連續下跌好幾年了，現在還不是得靠著穆家吃飯？要是真出了事，家裏饒不了她。”
“不過。”她的話鋒一轉，“她現在知道了生完孩子就會離開，看上去還挺想給你肚子裏的孩子當媽的，你心裏就真沒疙瘩？”
“依照我對她的理解，她指不定就會上原野那裏說一嘴，雖然是無憑無據的事情，你不怕原野對你之間有隔閡嗎？”
中午沒有休息好，穆瑤的神情有些懨，說道：“那是原野的事情。”
她抖了抖手中的文件夾：“我和他之間天塹都有了，說什麽隔閡？”
穆瀅嘖嘖兩聲：“我看今天原野對你不像是裝的，奈何他遇上的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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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學長，我有話要和你說。”
原野剛從走到樓梯口就被袁書藝叫住了，他看了眼手表，拒絕的意思很明顯，剛才在茶室的時候這家人已經將他的耐心耗盡了。
文娛本來就不是穆家的主營業務，只不過這幾年行業裏有些熱錢，穆良炎就蠢蠢欲動，他旗下的小公司資質糟糕，卻還想借他的關系來分一杯羹。
人心不足蛇吞象。
袁書藝顧不上那麽多，她似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，一臉著急地開口道：“你不要被穆瑤純良溫婉的樣子給騙了，你們的婚姻就是她和穆瀅之間的一場交易，只要她代替穆瀅和原家聯姻，穆瀅幫她找最好的醫生救治從小帶她長大的阿姨。”
“就連穆瀅的戀情曝光，也是她們自己一手策劃的，你一直被蒙在鼓裏。”
她之前覺得原野和穆瑤之間不過是因為家族聯姻捆綁在一起，這兩個人之間也沒有感情基礎。
直到聽聞穆瑤懷孕以及今晚原野護著穆瑤的姿態，她才覺得事情可能並不是她想的那樣。
“你錯了。”原野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，聽她把話說完才開了口，“不是她們，是我。”
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掉，袁書藝楞了幾秒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，頓時臉色煞白。
盡管原野下樓的步態和平時無異，但他微不可查的抖動的指尖，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心緒不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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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的京西一直細雨連綿，今天白天的時候一直飄著小雨，像是牛毛般絲絲縷縷不斷，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雨勢漸漸大了起來。
窗外暴雨如瀑，偶爾還伴著電閃雷鳴，在穆瑤心中激起了一陣陣不安，手中的書也看不進，仔細感受下也沒有那裏不舒服，就是心頭堵的慌。
手機跳出了視頻通話的邀請，意料之中周姨的來電。
今天早上一覺醒來，奧川大學的offer就已經靜靜躺在她的郵箱裏了，看著這封夢寐以求的郵件，她竟沒有想象中的激動。
被肚子裏一直亂動的小崽子狠狠踹了一腳，她才意識到，臨別在即。
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向周姨報喜。
穆瑤撐著腰，緩緩走到桌邊，將手機在支架上放好，調整到一個照不到她肚子的角度，她才接通了電話。
周姨剛結束一個階段的治療，頭上還帶著穆瑤親手織的那頂毛線帽，浸在明媚的陽光裏。
“恭喜瑤瑤，夢想成真。”周姨的眼角泛著淚花，“我看見消息就迫不及待給你打電話了，你沒在忙吧？”
穆瑤笑著搖搖頭，她這幾個月都閑得很，一直在家裏看書看劇。
“我再過幾個月就能去奧川陪你了。”
周姨也很開心：“明年過年我們就又能一起過了。”
她一直以為穆瑤今年過年又是獨自一人。
穆瑤只能一笑而過，她打量著周姨的狀態，氣色還不錯，只是感覺又瘦了些，“周姨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？怎麽感覺瘦了點。”
“你就別操心我了，我過得很好，每天下午都會和老頭老太太打牌打麻將。”周姨笑瞇瞇地說道，“瑤瑤最近臉也圓了些。”
穆瑤捏了捏下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最近吃得多了點。”
她最近一個月胃口大開，確實是長了些肉，但還是偏瘦，從身後看依舊腰身纖細，根本不像是懷孕七個多月的孕婦。
她們繼續聊了點家常，周姨那邊就有人在喊她，她開心地對穆瑤說道：“瑤瑤，我先不跟你說了，她們三缺一。”
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叮囑道：“你工作不要太忙太累，註意身體。”
周姨的生活比她現在的待產時光豐富太多，穆瑤沖她擺了擺手，示意她快點去。
通話掛斷，暗下去的屏幕裏映出了她的面容，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地落下。
穆瑤拉開書桌的抽屜，從最下面抽出了被一堆產檢報告壓著的補充協議，這兩個月她不是沒找到機會和原野提起，只是突然變得有些害怕開口。
今天早上的郵件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催促，她要開始慢慢斬斷和京西這邊的關聯了，所有好的和不好的，終將會被她封存進她的記憶裏。
門口傳來初十的叫聲，穆瑤起身幫它開了門，她扶著門框蹲下，摸了摸初十的頭：“洗好澡來找姐姐了？我們去沙發上好不好？”
經過兩個多月的朝夕相處，初十和她的關系越發親近，狗狗似乎也很喜歡她肚子裏的小家夥，總是喜歡把耳朵靠在她的肚子上，聽裏面的動靜。
仿佛聽懂了她的話，初十跑到沙發上等她，穆瑤路過櫃子的時候，不忘捎上初十最愛的玩具。
穆瑤握著它的兩只爪子，和它商量道：“八月陪姐姐去奧川好不好？”
今天不知是哪裏不對勁，一向性格溫順的初十總在對她低聲吠叫，前肢還想往她的肚子上踏。
“不行哦。”初十的體重已經漲到十多斤了，穆瑤制止住它的動作，“只能貼貼，不能踩肚子，小bb會受傷。”
初十從沙發上跳了下來，狀態焦躁地在她腳下轉圈，平時它最喜歡的玩具也被甩到一邊。
傭人聽到房間裏的動靜，敲了敲穆瑤的房門，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。
穆瑤讓她進來了，說道：“把初十抱走吧，它今天有點焦躁，你註意關註下它的狀態。”
傭人一一應下，抱著狗狗走了，穆瑤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，剛才哄了好一陣也沒哄好，她身子本來就重，也覺得很乏累。
差不多要到她睡覺的點了，只是今天心裏還裝著事，她強打起精神等著原野回來。
不知過了過久，一道強勁的車燈破開了漆黑的雨幕，穆瑤一怔，走到窗邊向外看，果真是原野回來了。
她從桌上拿起那份協議，擱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。
原啟鳴看原野最近太閑，給他安排了一些家族企業裏的事情。
原野本不想淌這趟渾水，但老爺子的身體確實一天不如一天了，原岱最近也不知怎麽了，工作頻頻失誤，他只好分擔了一些事情。
公司最近事情有點多，他也頻繁加班，每次他回家的時候穆瑤都已經睡下了，今天推開門看到房間裏燈還亮著，一時間有些不習慣。
“怎麽還沒睡？”原野脫了有些發潮的衣服才向她走去，“剛才在樓下聽說初十今天有些耍脾氣了，是被它鬧到了嗎？”
“沒有，我在等你。”穆瑤從沙發上站了起來，捏著文件的指尖一緊。
“這個給你，沒問題就簽字吧。”她將文件和簽字筆都遞了出去，沒有辦法直視原野的眼睛，聲音很輕，“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說好的，我還加了一些其他的條款。”
看見最上方那幾個加粗加黑的字，原野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。
不管怎麽說，初十回家之後的這兩個多月他們之間都是平穩度過的，但穆瑤最後那句話，更像是一把利劍，狠狠插進他的心臟，也破滅了他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他機械地接過那份協議，翻看。
他們之間沒有什麽財產糾紛，婚前協議裏都寫得清清楚楚，看到相關條款，原野眸光微凝：“西山那套別墅你不要嗎？”
“不了。”穆瑤輕聲道，“我以後應該也不會回來了，等孩子成年之後就過戶到他的名下吧。”
“那這個成長基金呢？”原野的聲音喑啞，“你是覺得原家以後會虧待這個孩子嗎？”
“我只是以防萬一。”穆瑤頓了頓，語調也有些艱澀，“萬一以後你結婚了有了其他孩子怎麽辦？你的妻子對他不好怎麽辦？”
原野握著她的肩膀，咬牙切齒地質問道：“既然你這麽舍不得，為什麽不能留下來陪他長大？”
穆瑤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，沙發旁的落地燈映在她的眼中，眸中似有水光流轉，她微微側頭，輕聲說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也不知道究竟是對不起誰。
原野看著她的那雙眼，一個字都說不出，他拔掉筆蓋扔到茶幾上，發出了刺耳的響聲。
簽名力透紙背，他終是揚長而去。
一直到耳邊傳來發動機啟動的轟鳴，穆瑤才回過神來，扶著茶幾坐在地毯上，她摸了摸臉頰，濕了一片。
她情緒調節一直都很快，這次也一樣，沒過多久，她便起身坐到了床上，從床頭櫃上拿起了胎教玩具，開始了例行的睡前故事時間。
不知道為什麽，今天孩子早上和中午動得比往常頻繁很多，但到了晚上就不怎麽動了，就連會讓他拳打腳踢興奮不已的音樂和故事時間，都換不來他的一個回應。
穆瑤覺得之前的心慌感又逐漸加重了，她下樓去冰箱裏拿了一根甜筒，她每次吃甜食的時候孩子的反應都挺強烈的，但這次也只是懶洋洋地給了她幾腳。
穆瑤拿出胎心儀測了測胎心，顯示的是一小時145次，非常標準的數據，但她還是放不下心，等不及數胎動的具體數值了，她直接撥通了原野的電話。
兩人剛才鬧得這樣僵，如果原野現在不接她電話她該怎麽辦？
好在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，心裏怕的不行，穆瑤還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聲線：“原野，我感覺寶寶有點不對勁，如果你現在開過來比較久，我就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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